「拜託這次一定要接受。」魚說。我才想起,其實我拒絕過好多次這樣的機會。
看著自己蓬蓬的就要及腰的長髮,我才想起,我故意要自己留長髮的其中一個原因。太倔強太剛烈,太固執驕傲,(受傷者特有的那種驕傲,那種昂起的下巴)我要自己柔軟下來。
.
和他認識的時候,我可能才十九歲。半山腰女生宿舍上鋪。隔著紗窗,那是夏天荔枝椿象會在上頭產卵的紗窗,我看著窗外,台北夜景點點燈火,最通亮的那條是中山北路一路往南。我內心晦暗迷茫,並不通亮。困惑痛苦的腦袋,手指敲著Whatsapp訊息,問他怎麼走上現在的路、怎麼成為現在的他的樣子。我正在琢磨自己想成為什麼樣的人,想過怎樣的人生。他說,這是一輩子都得思考的事呀。
還不睡呀,他問。已經半夜兩三點了。我覺得,認真豐盈而活的人像是一組櫃子,與他們交遊相談,談及一件事,就像拉開其中一個抽屜,他們可以變出炫目的魔法,隨手抽出動盪罕聞的故事,卻是用平實稀鬆的語氣在說,彷彿他們生活分分秒秒都充滿意義那樣,所以這些故事於他們而言,只是日常。我著迷於和他、和他那樣的人類,之間的談話。
.
明天我不會去。他傳來在異國工作的照片,是飯店房間俯瞰整個城市的視角。乖,他說。我相當乖。乖到鎖在自己的人生苦惱裡,鎖在閉塞和壓抑的情緒裡。我乖到不知道,難過的時候其實可以找人陪伴,不知道他的主動陪伴於我當時的生命究竟是什麼意思。
.
好多年以後,重新連絡上。這次我們可以一起工作,我得捺住胸口,要自己放鬆接受。回頭才發現,不知不覺間,我也長成了一組櫃子。
嗨我長大了。請多指教。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