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5年5月18日 星期日

心底有什麼落幕,什麼升起

Huis-clos他人即地獄。膚淺的類比。可以說是,甚少從與親密相處中,得到甜美的滋味。也可以說,任何狎暱都顯得可疑。也可以說,獨來獨往慣了,相當曉得如何從獨處提取樂趣和自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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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根本的差異,使我覺得怪異。當我興致盎然地說,遇到的高山嚮導、原住民協作以及攀登家怎樣知識淵博,不只是歷史文化古道踏查的知識,也包含,與山林溪流天空、風和雲朵、星星稜線與動物樹木昆蟲,還有篝火相處的身體知能,像是刻塑或孕長在他們骨髓裡。卓哥和伍元老師,和他們稱作寬神的管理員,談到哪次登山和溯溪的經驗,說起某個區域原住民族的移住變遷和神話傳說──他們整個人散發出來的認真,那股精神,和自然美景帶給我的感受,同樣深刻且充滿餘韻。可是為什麼朋只會覺得,是有意思的聊天。於我,卻可以直逼,類同於愛的觸動呢?如果水鹿跑下山說要跟我談戀愛,我可能會答應喔。


姊妹提議關係的可能性。身周的機會。一幕幕憶起,那些個街燈下,閃爍的溫柔眼神,可能要過很久之後我偶然想起,才會意識到那些眼睛裡有試探。想靠近,儘管雙唇仍然如常說話、叮囑與道別,似乎有想要湊上來。伸手的臂膀,可能想擁抱,和被依偎得更多,或許應該大概八成是吧。


為什麼。遠的關係反而自信確定。近的卻躑躅猶疑。坦白說,我也不真的需要答案。就是個異類,自己知道自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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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班離職搬家,人際張力。對長久以來善良待人的原廠設定,產生巨大質疑。怎麼會把自己搞到這種地步。需要睡覺運動寂定。為那樣不值得的類屬,難過這麼久這麼大,實在很不值得。疲倦發炎。這段時間,眼睛到下午開始看不見。慢慢來,還需要更多日子修復身心。


願望很簡單,想要平穩安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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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次上山前我都緊張兮兮,覺得自己一定是體力最差的;某個意義上確實如此,每每只有我的子宮換過、肩負過另一個生命。這幾次哈姆太郎學妹約,意外發現自己算是腳程快的,咻咻咻跑起來,單日拔升一千多公尺,未現高山症反應。平地有的各種難受和過敏症狀,在山上都消退了。「S──M──」他們從後頭喊。「在──這──裡──我在這裡等你們──」我轉身回答。於是有好多歇腳空檔,同行快腳的葉很識趣。一起安靜。海拔三千多公尺,我們就地躺在玉山箭竹叢裡,稜線上,風呼呼呼吹送。某一種未知其名的鳥,像合唱團發聲練習,隨一次次啁啾爬升音高。


閉上眼睛,非常安靜。閉起來的景窗裡,我看見自己的靈魂,飛昇到群山之巔。圍繞著的有雲峰、大崩壁、玉山北峰,還有更多我待認識,理智和身體都待認識,的山群。


把整張臉,埋進泥土的氣味裡。樹皮爬滿細密的苔癬、二葉松針柔軟的觸感自足底傳起。將重重的這顆腦袋,在城市輸入了過重的無意義的這顆腦袋,輕輕靠在,台灣鐵杉的軀幹上。謝謝你讓我全然放心地擁抱你。水鹿,剛剛長出鹿角的雄隻,葉說他應該是熬夜的teenager,在日出太陽剛剛照亮世界之初,到山屋周邊遊蕩,離幾步之遙,睜著圓眼看我,又低頭繼續啃草。天光,在短短的幾分鐘內,快速變幻;那天的雲朵高懸,像飛碟,可惜我還沒搞清楚自己在外太空的母星球,他不是來接我的。從早晨這個時間的雲,約略能判斷今天天氣。天際掛著星,is it the morning star or the evening star?我在舉起來拍照的手機之間,亂亂猜著哲學論題。


當太陽墜毀在哈因沙山、成為真正的人。不可能耶,跑到這麼遠的山上,管理員還跟我聊文學。你不要騙我,不可能耶。原來我書架上躺著的,用頭帶背起一座山,就在這邊當管理員。好好好雲端走下來的家族是不是,好好好我去買來讀。謝謝山給我的無比餽贈。我一定會好好練體力,靜待可以再次上山的機會。


三叉山、向陽山和戒茂斯,這次沒走到。等我。我也會虔敬地,在俗常的日子裡,等你們。


(小小滿足一下分享慾)


(謝謝同行夥伴們)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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