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打掃著房間,臺北流浪三五年來,住過最安穩的地方。在這之前,每半年就換一次住處,因著不得不,或是耐不住穩定可能伴隨的陳腐。這裡也不是什麼寬敞的大屋,跟人共用衛浴,公共空間除了洗衣機以外就是飲水機了。房間靠街那面有大窗召入擁擠的陽光、地板是木貼皮裝潢,居臺北大不易,這已經非常奢華。
準備清理房間,讓朋友借住。沒想到,如今換我扮演這樣的角色。
很長一段時間,我的包包裡曾經擺著超過五把鑰匙,但沒有一把是我的,沒有一把能帶我開啟一個屬於我的安靜歇腳處。都是我的同學朋友們,看我可憐,拿他們自家、宿舍、倉庫或辦公室的鑰匙給我。
「沒地方去就來我這邊吧。」
「沙發給你睡吧。」
「沒事,水電費房租是信用卡扣款,這裡我空著也是空著。」
我唐突住入,他們各自貼心地表示,不會因此有任何不便。過去我樂於當個城市遊牧民族,夜夜居於不同處,讓情人誤認為我多情多伴。說到底,我可以這樣任性地狡兔三窟,都緣於眾多朋友們的寬愛和供應。
N是畫家姊姊朋友,屋裡擺滿作品,同住最浪漫之處,莫過於早晨在她的鋼琴聲中轉醒。浪蕩日子裡,她毫無保留的提供許多物質贈與。她性格裡的率直堅持,還有如仙的純潔可愛,貼貼切切的熨著我心。作為一個年長成熟卻又不拘世俗框架的女性,她的身影烙印在我看向未來的視野,忍不住期待自己成為類似的女人。
她曾試圖告訴我一些與人相處的道理,當下我不懂。大意是說:我沒有顧慮她的感受,我只是一直接受別人對我的好。她說我朋友太多,又好像每個都想要。
前兩天遇上事,我突然明白她的意思。年輕人有著時間不朽感,機會和人際關係有無限可能,搞壞了再找就有。不擔心匱乏和遺缺,因為終點很遠。可有了年歲和經驗的人,知道時間之可貴,明白遇上對象之不易,不論是友情或愛情的對象。
所以,一旦認定了,成熟的人曉得周全的看照對方。不是盲目配合,全失了自己,原有的生活步調還在,成熟的人是選擇在溝通相處之間,趁隙試探、透露各自的期待與習慣。
「一來一往之間,難免有妥協和犧牲,值不值得就看個人了。」
另一個姊姊朋友這麼說。
--
現下的我,當成了N的角色,讓出房子給比我更年輕的朋友住,讓她在無法控制的青年騷動之餘,能有落腳避風的港灣。而我也明白了N的心意。
一直以為自己是成熟的人呢,
原來那樣才是成熟。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